发表于：2009/2/6 8:49:28
#0楼
这几天，每晚几乎怀着迫切的心情等待着三台的《歌声飘过30年》，很多歌曲勾起美好的回忆。这一阵，各种媒体都在以各种方式讲述改革开放三十年，我好像没有很具体的记忆，因为在这期间，好像一直在成长中，各种各样有比较深的记忆的，一般是大一些的人。直到有一天看一条新闻，说大白菜从当年的当家菜，到现在的普通菜，小小的一棵菜，也能反映出这些年人民群众生活发生的变化，我才有所感触。
我想到了肉。即便从去年开始，肉价涨的让人几乎不能接受了，可是，再贵的时候，每次也会三斤五斤、十斤八斤地买，而且市场上总是供应充足，一般的人家，只要喜欢吃肉，也几乎每顿都会出现它的身影，真的是今非昔比啊。
想起过去的岁月，经常会想到弟弟，也许大他几岁，对一些事情有了记忆，也许很小时，跟弟弟相伴的时间多一些，常会想到相关的事情。
弟弟出生在70年代，那时候，虽然生活在农村，吃饱已经不成问题，吃好却是不可能。记得小时候，每年过年，村里也会杀猪，然后每家每户分一点猪肉或猪下水，所以那时的孩子盼望过年，主要是过年可以穿新衣吃好饭。
那一年，家里分了一只或半只猪头吧，弟弟那时一岁左右，我比弟弟大四岁，所以很具体的记不清楚，只记得，猪头上的一只猪耳朵，妈妈没舍得吃，而是给弟弟留了起来。弟弟那时还在怀里抱着，刚刚牙牙学语，馋的时候，就口齿不清地说：“耳朵，耳朵。”于是，家里人就打开抽屉，拿出那只猪耳朵，弟弟就抱着干硬的耳朵，磨牙，因为放的太久，干的根本咬不动，何况弟弟那时还没长几颗牙，抱着猪耳朵，不过是咂摸一点味道。啃累了，放手，再给他把耳朵丢进抽屉，等他下次想起来。这只耳朵吃了多久丢掉了(最后肯定是丢掉了，因为早就干硬如顽石)，我当然不记得，只是弟弟过一阵要耳朵，然后打开抽屉递给他，他抱着啃耳朵的镜头在脑子里动辄盘桓。
那时候，家家户户养猪，养大了到公社卖掉，这时，卖猪的人家，可以多买几斤猪肉，这是除了过年再次令人兴奋的日子。但很多人家，即使被允许的这点猪肉，也还是不舍得买，那时，实在是缺钱啊。我们家那时也养过猪，不过好像不是每年养，只记得有一次，我跟伙伴在街上玩耍，邻居家的哥哥看到我，笑嘻嘻地叫着我的乳名：“快回家吧，你家今天有猪肉吃。”于是，知道家里养的猪卖了，便蹦蹦跳跳、欢天喜地地回家。当然，那时卖掉猪之后，买的一点猪肉，主要是肥肉，那时，过年分猪肉时，也是都希望能分到肥肉，因为难得一见的肉啊，谁都想得到香香的肥肉。四五年级的时候，看过哥哥邮购的描写黑人的小说《杨布拉德一家》，印象里，是描写一家黑人的生活的。里面有一个这样的情节，黑人的女儿，因为每天吃黑面包和肥肉，气的眼泪汪汪。记得哥哥简直是流着口水跟妈妈说：“妈，黑人每天都能吃上肥肉还不高兴啊，咱要是也能每天吃上一点肥肉多好啊！”是啊，多好啊！在那个年代，我们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啊，管它肥肉瘦肉，而且最好是肥肉。
还有几次关于肉的记忆，是村里的牛或马或驴，因为老死或摔死，也是举村欢庆。这时每家都会分到一点肉，那个年代，还是集体，比较公平，不管多少，都会有份。可是，一头牲口，全村人来吃，当然分到的很有限，所以这类的肉，一般是剁碎包了饺子。于是，印象里，那里面全是肉的成馅的饺子，是天下最美的美味。
那时候的生活，真的过于清苦。经常，饭端上桌，年幼的弟弟就会愁容满面：“又是这些破饭！”然后找茬发泄，通常是不让我吃饭。“不让那嫩吃饭！”至今，妈妈和哥哥喜欢这样学他。弟弟虽然跟我感情很好，可是从不叫我姐，刚学话，就学着父母和哥哥叫我的名字，只是叫不清楚，一直叫我是“那嫩”。如果我不听他的，继续待在家里，他就会大哭大闹。其实弟弟一向很乖，实在是每天每顿都没有可口的饭菜，让他心烦。于是，妈妈只有给我和哥哥拿上饭，出去吃。记得清楚的是，在清冷的秋季，村里开阔处，堆了很多苹果筐，我和哥哥就躲在苹果筐中间吃手里的地瓜或饼子，不记得有菜，即便有，也是自家腌的萝卜吧。
小小的弟弟真是可怜。从姑姑家的爱琴姐回老家后，就是我，每天带着他走街串巷地玩耍。
有一次，走到村里李杰家门口，他的一个女儿在啃着一只烧的黑黑的麻雀。李杰夫妇是村里出名的不会过日子的人，基本过了上顿没下顿，三个女儿也整天蓬头垢面，被称为“毛桃闺女”。就是这样被所有人都看不上的毛桃闺女，这天却在啃着一个烧的黑黑的，但肯定是香喷喷的麻雀，并且一边吃，一边歪着头对站在她面前认真注视的我和弟弟说：“真好吃，就不给你们吃。”她几乎从不梳头洗手洗脸，那么脏兮兮的一个女孩，拿着一只黑黑的麻雀，做出那样的怪样子，我虽然暗地里咽口水，却忍不住笑了，拉着弟弟边走边说：“她那么脏，咱才不希吃呢，是吧？”弟弟一边咽口水，一边重重地点头：“嗯！”
还有一次比较心酸的回忆。那时，每年春天，村里都会在场院下面挖几个长长的坑，里面放上地瓜，上面好像还盖的草吧，xi地瓜芽子，等地瓜芽长的大一些了，就掰下来，拿到地里种。那是一个热闹的日子，很多妇女老人孩子在那里干活，我带着弟弟走到了那里。看到人们在xi地瓜的坑里，捉到了几只肥肥的老鼠，并且烧死了，几个老太太正在撕下老鼠身上的肉，喂她们的孙子。虽然老鼠是令人讨厌的，可是在那个少肉的年代，烧熟的肥硕的老鼠，看起来肉质鲜美，很是诱人。我领着弟弟，站在他们面前，好久，很想跟她们要一点给弟弟，可是，一位老太太的话让我知道，我即使开口，她们也不会给的，那位老太太一边撕肉喂孙子，一边得意地说：“好吃吧？看把旭东馋的，咱不给他吃啊。”当时心里很难过，可是却无能为力，只有黯然地领着弟弟离开这个热闹飘香的地方。
在弟弟的幼时，最美好的吃肉经历当是母亲带我们回老家的那一次。
我们居住的山村，离父母的老家有数千里之遥，因为贫穷，也因为路途遥远，老家虽然有姥爷，有七大姑八大姨，可是母亲却是十年八年都不能回去一次。在弟弟六岁时的春节，母亲终于带着我和弟弟从火车转汽车地回了一趟老家。离家太久，也因为母亲在娘家曾经很受宠，家家户户争着请我们吃饭，每家的饭菜都很丰盛，尤其是，因为是春节期间，按照风俗，每家每顿饭都有一大碗带皮肉，跟我们这里的扣肉有些像。弟弟那时也还小，不会作假，看到那么大的一碗肉，就不客气地大吃起来。于是，后来，亲戚们都知道了弟弟喜欢吃肉，而且喜欢吃肥肉，于是，不论到了谁家，主人都会把那碗肉放到弟弟面前。这次回老家的结果是，弟弟由喜欢吃肥肉，转变到了喜欢吃瘦肉，回来后，所有的人都说，弟弟胖了。
小时候，我只有一次买肉的经历。有一次，妈妈让我去邻村买肉，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天，我没戴手套，也没有任何的器物，买了很小的一条肉，就那样，用手拿着回家。结果走了一会，就冷的受不了，可是，肉却是湿湿的，油油的，又不能放进衣兜，就只能继续用手拿着，后来感觉到肉冰到了手上，可是又不能丢掉，那么宝贵的一点肉啊。好容易跑回家，见了奶奶，把肉往锅台上一丢，嚎啕大哭。奶奶看着我红肿的手，赶紧倒了一壶热水，让我把手伸进盆里烫，一边心疼地说：“冻死俺妮儿了。”
弟弟十一岁时，全家搬到了城里，生活逐渐好转。这时农村也实行了土地承包，全国的形势都好了吧。
到城里后，可以经常吃到肉了，妈妈也经常让我去卖肉。那时肉店里，把肉切好，一块一块地，可以选择，可是往往买不到瘦肉。这个时候，大家已经不喜欢要肥肉了。肉店的工作人员，往往把瘦肉留起来，给自己认识的。于是，妈妈经常对着买回去的肥肉叹息，多次跟我说，等我工作了，去肉店卖肉吧。
我没有如妈妈所愿，去肉店工作，但现在，我们早就不用任何关系，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，随便多少，随便什么样的肉了。而且，很多人，为了健康，开始少肉多素了呢。
不是我不明白，这世界变化快。
我想到了肉。即便从去年开始，肉价涨的让人几乎不能接受了，可是，再贵的时候，每次也会三斤五斤、十斤八斤地买，而且市场上总是供应充足，一般的人家，只要喜欢吃肉，也几乎每顿都会出现它的身影，真的是今非昔比啊。
想起过去的岁月，经常会想到弟弟，也许大他几岁，对一些事情有了记忆，也许很小时，跟弟弟相伴的时间多一些，常会想到相关的事情。
弟弟出生在70年代，那时候，虽然生活在农村，吃饱已经不成问题，吃好却是不可能。记得小时候，每年过年，村里也会杀猪，然后每家每户分一点猪肉或猪下水，所以那时的孩子盼望过年，主要是过年可以穿新衣吃好饭。
那一年，家里分了一只或半只猪头吧，弟弟那时一岁左右，我比弟弟大四岁，所以很具体的记不清楚，只记得，猪头上的一只猪耳朵，妈妈没舍得吃，而是给弟弟留了起来。弟弟那时还在怀里抱着，刚刚牙牙学语，馋的时候，就口齿不清地说：“耳朵，耳朵。”于是，家里人就打开抽屉，拿出那只猪耳朵，弟弟就抱着干硬的耳朵，磨牙，因为放的太久，干的根本咬不动，何况弟弟那时还没长几颗牙，抱着猪耳朵，不过是咂摸一点味道。啃累了，放手，再给他把耳朵丢进抽屉，等他下次想起来。这只耳朵吃了多久丢掉了(最后肯定是丢掉了，因为早就干硬如顽石)，我当然不记得，只是弟弟过一阵要耳朵，然后打开抽屉递给他，他抱着啃耳朵的镜头在脑子里动辄盘桓。
那时候，家家户户养猪，养大了到公社卖掉，这时，卖猪的人家，可以多买几斤猪肉，这是除了过年再次令人兴奋的日子。但很多人家，即使被允许的这点猪肉，也还是不舍得买，那时，实在是缺钱啊。我们家那时也养过猪，不过好像不是每年养，只记得有一次，我跟伙伴在街上玩耍，邻居家的哥哥看到我，笑嘻嘻地叫着我的乳名：“快回家吧，你家今天有猪肉吃。”于是，知道家里养的猪卖了，便蹦蹦跳跳、欢天喜地地回家。当然，那时卖掉猪之后，买的一点猪肉，主要是肥肉，那时，过年分猪肉时，也是都希望能分到肥肉，因为难得一见的肉啊，谁都想得到香香的肥肉。四五年级的时候，看过哥哥邮购的描写黑人的小说《杨布拉德一家》，印象里，是描写一家黑人的生活的。里面有一个这样的情节，黑人的女儿，因为每天吃黑面包和肥肉，气的眼泪汪汪。记得哥哥简直是流着口水跟妈妈说：“妈，黑人每天都能吃上肥肉还不高兴啊，咱要是也能每天吃上一点肥肉多好啊！”是啊，多好啊！在那个年代，我们一年都吃不上几次肉啊，管它肥肉瘦肉，而且最好是肥肉。
还有几次关于肉的记忆，是村里的牛或马或驴，因为老死或摔死，也是举村欢庆。这时每家都会分到一点肉，那个年代，还是集体，比较公平，不管多少，都会有份。可是，一头牲口，全村人来吃，当然分到的很有限，所以这类的肉，一般是剁碎包了饺子。于是，印象里，那里面全是肉的成馅的饺子，是天下最美的美味。
那时候的生活，真的过于清苦。经常，饭端上桌，年幼的弟弟就会愁容满面：“又是这些破饭！”然后找茬发泄，通常是不让我吃饭。“不让那嫩吃饭！”至今，妈妈和哥哥喜欢这样学他。弟弟虽然跟我感情很好，可是从不叫我姐，刚学话，就学着父母和哥哥叫我的名字，只是叫不清楚，一直叫我是“那嫩”。如果我不听他的，继续待在家里，他就会大哭大闹。其实弟弟一向很乖，实在是每天每顿都没有可口的饭菜，让他心烦。于是，妈妈只有给我和哥哥拿上饭，出去吃。记得清楚的是，在清冷的秋季，村里开阔处，堆了很多苹果筐，我和哥哥就躲在苹果筐中间吃手里的地瓜或饼子，不记得有菜，即便有，也是自家腌的萝卜吧。
小小的弟弟真是可怜。从姑姑家的爱琴姐回老家后，就是我，每天带着他走街串巷地玩耍。
有一次，走到村里李杰家门口，他的一个女儿在啃着一只烧的黑黑的麻雀。李杰夫妇是村里出名的不会过日子的人，基本过了上顿没下顿，三个女儿也整天蓬头垢面，被称为“毛桃闺女”。就是这样被所有人都看不上的毛桃闺女，这天却在啃着一个烧的黑黑的，但肯定是香喷喷的麻雀，并且一边吃，一边歪着头对站在她面前认真注视的我和弟弟说：“真好吃，就不给你们吃。”她几乎从不梳头洗手洗脸，那么脏兮兮的一个女孩，拿着一只黑黑的麻雀，做出那样的怪样子，我虽然暗地里咽口水，却忍不住笑了，拉着弟弟边走边说：“她那么脏，咱才不希吃呢，是吧？”弟弟一边咽口水，一边重重地点头：“嗯！”
还有一次比较心酸的回忆。那时，每年春天，村里都会在场院下面挖几个长长的坑，里面放上地瓜，上面好像还盖的草吧，xi地瓜芽子，等地瓜芽长的大一些了，就掰下来，拿到地里种。那是一个热闹的日子，很多妇女老人孩子在那里干活，我带着弟弟走到了那里。看到人们在xi地瓜的坑里，捉到了几只肥肥的老鼠，并且烧死了，几个老太太正在撕下老鼠身上的肉，喂她们的孙子。虽然老鼠是令人讨厌的，可是在那个少肉的年代，烧熟的肥硕的老鼠，看起来肉质鲜美，很是诱人。我领着弟弟，站在他们面前，好久，很想跟她们要一点给弟弟，可是，一位老太太的话让我知道，我即使开口，她们也不会给的，那位老太太一边撕肉喂孙子，一边得意地说：“好吃吧？看把旭东馋的，咱不给他吃啊。”当时心里很难过，可是却无能为力，只有黯然地领着弟弟离开这个热闹飘香的地方。
在弟弟的幼时，最美好的吃肉经历当是母亲带我们回老家的那一次。
我们居住的山村，离父母的老家有数千里之遥，因为贫穷，也因为路途遥远，老家虽然有姥爷，有七大姑八大姨，可是母亲却是十年八年都不能回去一次。在弟弟六岁时的春节，母亲终于带着我和弟弟从火车转汽车地回了一趟老家。离家太久，也因为母亲在娘家曾经很受宠，家家户户争着请我们吃饭，每家的饭菜都很丰盛，尤其是，因为是春节期间，按照风俗，每家每顿饭都有一大碗带皮肉，跟我们这里的扣肉有些像。弟弟那时也还小，不会作假，看到那么大的一碗肉，就不客气地大吃起来。于是，后来，亲戚们都知道了弟弟喜欢吃肉，而且喜欢吃肥肉，于是，不论到了谁家，主人都会把那碗肉放到弟弟面前。这次回老家的结果是，弟弟由喜欢吃肥肉，转变到了喜欢吃瘦肉，回来后，所有的人都说，弟弟胖了。
小时候，我只有一次买肉的经历。有一次，妈妈让我去邻村买肉，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天，我没戴手套，也没有任何的器物，买了很小的一条肉，就那样，用手拿着回家。结果走了一会，就冷的受不了，可是，肉却是湿湿的，油油的，又不能放进衣兜，就只能继续用手拿着，后来感觉到肉冰到了手上，可是又不能丢掉，那么宝贵的一点肉啊。好容易跑回家，见了奶奶，把肉往锅台上一丢，嚎啕大哭。奶奶看着我红肿的手，赶紧倒了一壶热水，让我把手伸进盆里烫，一边心疼地说：“冻死俺妮儿了。”
弟弟十一岁时，全家搬到了城里，生活逐渐好转。这时农村也实行了土地承包，全国的形势都好了吧。
到城里后，可以经常吃到肉了，妈妈也经常让我去卖肉。那时肉店里，把肉切好，一块一块地，可以选择，可是往往买不到瘦肉。这个时候，大家已经不喜欢要肥肉了。肉店的工作人员，往往把瘦肉留起来，给自己认识的。于是，妈妈经常对着买回去的肥肉叹息，多次跟我说，等我工作了，去肉店卖肉吧。
我没有如妈妈所愿，去肉店工作，但现在，我们早就不用任何关系，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，随便多少，随便什么样的肉了。而且，很多人，为了健康，开始少肉多素了呢。
不是我不明白，这世界变化快。
